天旋地转。
甫一踏入秘境入口，一股沉重、古老的气息，就带着带着淡淡腐朽与磅礴威压之意扑面而来。等睁开眼睛，入目所见的景象并非想象中的阴森墓穴，反而更像一片被时光遗忘的破碎小天地。
萧禹饶有兴趣地四处张望，他们正身处一条巨大的甬道当中，两侧是高达数十丈的的玉璧，上面雕刻着繁复星图与异兽图腾。玉璧本身光华黯淡，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许多地方已经坍塌，巨大的玉石碎块散落一地，被厚厚的尘埃覆盖。
穹顶镶嵌的夜明珠大多碎裂，只有零星几颗散发着幽冷惨绿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精纯却异常混乱驳杂的灵气流，时而如春风拂面，时而又如刀割针刺，正是灵气乱流的征兆。
“这地方……”
萧禹朝着更远处打量，甬道深处，阴影之中，隐约可见一些高大扭曲的身影。那是残存的傀儡。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披甲武士，有的似狰狞异兽，材质非金非玉，和现代灵材截然不同……有种非常古朴的感觉。然而此刻，这些傀儡们大多支离破碎，断裂的臂膀滚落一旁，头颅裂开露出内部结构，更有甚者被拦腰斩断，上半身斜倚在残壁上。
萧禹的视线并未停留在傀儡本身，而是敏锐地扫过它们周围的地面与墙壁。
痕迹。
崭新的刮痕深刻入古老的玉石地面，几处墙壁上残留着焦黑的灼烧印记，空气中还飘散着极淡极淡、却未完全散去的气息，那是法力爆裂后在空气中留下的扰动，这些痕迹清晰、锐利，与覆盖周围的千年积尘格格不入。
从这些残留的痕迹判断，一场战斗就发生在几分钟之前，而这些傀儡正是在这场战斗中被打成了这样。
是千机集团的人。
看样子和他们几乎是前后脚的关系。
萧禹稍有些心痛：“怎么给破坏成这样啊！一点儿保护意识都没有！”
顾不上身后的霜倾雪几人，萧禹快步上前，俯身从一堆碎片中拾起一块相对完整的构件。
它似乎是某个关节的连接部件，入手冰凉沉重。他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探查灵力，小心翼翼地拂过其表面，感受着材质纹理与内部残留的阵纹。不同于日新月异的现代，在萧禹那会儿，一项技术的迭代往往要以百年乃至千年为单位来计算。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宗派，其炼器手法、阵纹的构建逻辑乃至材料处理的细微习惯……都如同独特的指纹。
指尖传来的触感与灵觉反馈的信息在脑中飞速比对。这构件的内部结构异常繁复，运用了一种几乎已经失传的嵌套式榫卯灵纹，阵法线条迂回曲折，却异常稳定……当然，也很低效，所以在后续的迭代中就被逐步取代了。一些古老技术的失传其实就是如此，说难听点儿，是被淘汰了。
萧禹大致判断出来，此地主人，估计比他所在的那个年代还要早了一千年以上。
“这地方没有网络喵。”
软毛毛看了看网络，稍有些遗憾，但紧接着忽然又找到了状态：“感觉和咱们以前去鬼蜮拍摄好像哦，也是这种没有网的状态。我们要录下来吗？”
“录！”霜倾雪已经眉飞色舞地做出了决定：“感觉真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呀！诶，怀古，你蹲那边干什么呢？快来对着镜头说两句！”
萧禹将另外几块零件捡起，在手中对照了一下：“……此地的主人应该对炼器之术有些涉猎，但属于是闭门造车。我在这些傀儡上看出了一些小巧思，小改动，和我在别处……呃，我在书本上见过的不太一样，不同于主流。整体来看……这些改动很难说是好还是不好。我初步推测此间主人应该生活在距今两千五百至三千五百年前。”
在那个年代……洞虚境界才刚刚开辟不久，相关的修行之法也并不成熟。不过从炼气一直到合道的修行法门倒是已经被一代代修行者打磨得十分完善了。
“你还真是什么都懂啊？”危弦凑上来。
萧禹笑了笑：“都说了我想当考古学家的，知识储备很丰富的好不好！”
地面微微一震，远处像是有激烈的动荡传来。萧禹目光微皱，眺望向通道的深处，道：“这边没什么好看的，路上的危险已经被人基本踩了一遍了。咱们继续前进吧。”
甬道深长而曲折，不知通向何处。危弦稍有些好奇：“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秘境为什么叫做秘境？这地方是位于地底吗？地下……居然能有这样的一处宫殿建筑？”
萧禹笑道：“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你应该知道空间宝物吧？”
危弦肃然点头：“那算是顶奢了。”
萧禹道：“虽然在体内塑造出洞天，是洞虚境界的大能才能接触到的东西，但对空间的掌握和扭曲却不需要洞虚。”
萧禹略微停顿了一下，指尖凝聚一点微光，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仿佛在勾勒无形的图卷：
“所谓秘境，其秘字，首重其隐与隔。它并非寻常山野洞穴，而是大修士以无上伟力，或借天地造化之奇，于虚空褶皱或地脉节点之中，生生开辟或锚定出来的一方独立小天地。”
“你可以将其想象成……”
萧禹指了指上方的天顶：“藏于布帛褶皱深处的一粒芥子。空间本身就并非完全平滑的，这类小天地就依赖于此，其中自有其边界法则，空间也是或大或小，形态千奇百怪——可能是洞府、药园、战场，甚至是一片漂浮于虚空中的大陆。”
萧禹就曾经遇到过一个极为广袤的秘境，位于一粒明珠之内，里面熙熙攘攘，生活着数千万人，其风俗、文化都同玄胎界的主流迥异，颇有异域风情，文字则是一种字母文字。里面的人不通修行，反而有一套武学和神祝之类的力量体系，称之为“阶”，最高可以获得近乎筑基初期的力量——当然放在现代，大概只能算是炼气巅峰。
“至于此地是否位于地底……”萧禹环视四周残破的玉璧与穹顶，继续道“这处秘境，其入口确实深藏地脉之下，但其内部空间，早已跳脱了单纯的地质结构。此地主人修为应该在元婴之上，故而才能以大神通，将这片独立空间的核心，锚定在了此处地脉灵气最为浓郁磅礴的节点之上。你眼中所见的地下宫殿，实则是那方独立小天地在此处空间投影的具象化显现。它看似在地底，实则其根基，已是半脱离此界束缚，自成一体了。不过地脉并非永恒不变。经过千年时间，地脉已然发生了微小的变更……这才让这处秘境显露了出来。”
这种原本自成一体的小世界脱离地脉，自虚空回归玄胎界的情况，被萧禹称作“搁浅”。
“懂得倒是不少！看来归墟重工是找了个专家来特地考察这里啊。”
一个赞许的声音传来。
不是危弦。
萧禹微笑着循声望去，前方，三道挺拔、披甲的身影站在那里，为首之人轻轻鼓掌，笑道：“我这个人对学者素来尊敬。你们如果自行退出，我可以不留你们，但若是再往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萧禹正要说话，霜倾雪已经战意勃发地跳了出来：“那你出手吧！！”
萧禹：“……”
这也算修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