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踏进办公室，一眼就看见李萌苍白着小脸坐在那儿。
白衬衫配米色毛衣，整个人单薄得像张纸。旁边还杵着个碍眼的潘帅，正咧着嘴傻笑。
苏醒眉头一皱，径直走过去，正好挡住情敌的视线。
“李老师，一天没吃饭呢？”
李萌抬头看见是他，心里警铃大作，支吾着：“哪有，处理完这些就去。”
“别担心！”潘帅抢着表功，“我给你们李老师点了外卖！”
苏醒没搭理他，目光落在李萌毫无血色的脸上。
“工作再忙也得吃饭，校外新开了一家粤菜，汤品和米饭都很养胃，正适合你。”
潘帅笑容僵在脸上，“诶？方一凡，我这都点好了…”
“潘老师点的意面海鲜太油腻…”苏醒这才瞥他一眼，“对空了一天的胃不好。”
李萌看着小混蛋眼底的不悦，再瞅瞅旁边尴尬的潘帅，哪会不懂这暗流涌动。
她真怕这小祖宗当场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只好忍痛割舍同事的好意。
“潘老师，谢谢您。”李萌站起身收拾东西，“不过我还是想去吃点热乎的米饭，外卖…您取消了吧。”
潘帅张着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萌穿上大衣，跟着苏醒走出办公室。
晚风卷着落叶，带来深秋的寒意。
苏醒穿着单薄校服，故意打了个响亮的哆嗦，悄悄往李萌身边凑近半步。
“你上次不是信誓旦旦说爱穿秋裤吗？”
李萌拢了拢自己的羊毛大衣，瞥见少年冻得发红的鼻尖，语气里带着看穿一切的调侃。
她这会儿确实不冷，前提是别把大衣借给这个小戏精。
“这个嘛…”苏醒眼珠一转，立刻换上可怜巴巴的表情，“今早起床太急，给忘了。李老师，要不咱们发扬一下团结互助精神，抱团取暖？”
他本是随口玩笑，没想到李萌竟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声音轻得像羽毛，但苏醒反应极快，立刻伸手环住她的手臂，得寸进尺地把冰凉的手背贴在温暖的大衣面料上。
“真是个小无赖…”李萌轻声嗔怪，任由他像树袋熊似的挂在自己身上。
感受到臂弯里少年刻意控制的轻颤，她终究心软地放慢脚步，让两人身影完全笼罩在路灯投下的暖光里。
苏醒得逞地勾起嘴角，鼻尖萦绕着老师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
这招苦肉计，果然屡试不爽。
可惜那家粤菜馆不远，环境清雅，人也不多。
苏醒领着李萌坐在一个靠窗的安静位置，自作主张点了党参乌鸡汤、清蒸鲈鱼，还有几个招牌菜和两碗用料扎实的煲仔饭。
“点太多了。”李萌小声说。
“你需要补补。”苏醒言简意赅，将烫好的碗筷自然地放到她面前。
汤很快上来了，冒着氤氲的热气。
“先喝汤，暖胃。”
苏醒盛了一碗，推到她手边，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霸道的关切。
李萌低头小口喝着，温热的汤汁顺着食道滑下，确实让冰冷的胃和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不少。
她偷偷抬眼，发现苏醒并没动筷，只是看着她，目光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比平时深邃，也直接得多。
“你…不吃吗？”李萌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苏醒回答得干脆，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只是觉得，你现在脸色好多了。”
李萌的脸腾一下就热了，赶紧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挑着汤里的乌鸡肉，心跳漏了好几拍。
鲈鱼和煲仔饭也上来了。
苏醒拿起筷子，将鱼身上最肥美、刺最少的那一大块肉，精准地夹到她的碗里。
“多吃点鱼。”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李萌感觉自己的耳根都在发烫。
“嗯。”苏醒应着，下一秒又把煲仔饭里唯一的溏心蛋黄也拨到了她碗中，“这个也给你。”
“……”
李萌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关爱”，一时间手忙脚乱，筷子差点没拿稳。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突然按下慢放键的机器人，每一个动作都变得笨拙而迟缓。
她想说点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只能讷讷地说了句：“你…你也吃啊。”
苏醒看着她这副罕见的、带着点懵懂和慌乱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看你吃饭，比我自己吃有意思。”
这句话让李萌的心脏再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她懊恼地咬着唇，为什么大学时非要当书呆子？
以至于现在连应对这种场面，都像个情窦初开的高中生。
吃饱喝足后，温热的食物化作一股实实在在的暖意，从胃部缓缓扩散至四肢百骸，连带着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也松弛下来。
然而，这份松弛仅仅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走在回学校静谧的小路上，晚风拂面，身边是双手插兜、步履从容的小混蛋，一种隐秘的担忧便开始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李萌几乎是有些提心吊胆地用余光瞥着苏醒，身体不自觉地处于一种微妙的预备状态。
那个在办公室突如其来的、带着霸道和侵占意味的吻，记忆犹新，唇上仿佛还残留着当时的触感。
依照这个小混蛋一贯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风，在这样气氛还算不错的独处时刻，再做点什么…似乎也毫不意外。
李萌甚至下意识地放慢了半步，走在他侧后方，像是在规避某种可能发生的“袭击”。
可出乎意料的是，苏醒这个“老登”今晚规矩得反常。从头到尾都只是并肩走着，连手指尖都没碰她一下。
到了学校，也没有多做停留，只是淡淡说了句“别熬太晚”，便真的跟着她一起，径直走向了灯火通明的教学楼。
仿佛他唯一目的，就只是监督她吃完那顿饭，然后再乖乖地回来上晚自习。
走进办公室，坐在熟悉的办公桌前，李萌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一方面，她确实感到一种如释重负的庆幸。还好小混蛋没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避免了在校园里可能引发的尴尬。
可另一方面，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细微的失落感，如同水底的暗礁，在平静的心湖下悄然显露了轮廓。
小混蛋…是不是太冷静了点？
那种近乎刻意的保持距离，与之前强势闯入她生活的姿态截然不同。
这种反差，让她心里莫名地空了一块。
直到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李萌才猛地惊醒过来。
“我在想什么？我竟然在…期待被他欺负吗？
这个认知让李萌瞬间感到一阵羞愧和慌乱，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随即用力甩了甩头，想把那些不该有的思绪甩出去。
“李萌，你清醒一点！”
“他比你小，是你的学生，之前那些举动本来就不应该发生！”
“他现在这样保持距离才是对的，才是正常的。你刚才那点失落…简直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李萌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教案上，拿起红笔，试图用工作填满所有思绪的缝隙。
可笔尖点在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那份因为苏醒规矩守礼而产生的、细微又真实的失落感，如同萦绕不去的微尘，清晰地提醒着她。
有些东西，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已经悄然改变了。
………
今天是期末前最后一次月考，过去这一个月，苏醒可没闲着。
“沉沦文化“的招聘链接，在各大艺术院校论坛火到炸锅。
那些做着网红梦的姑娘们哪里知道，她们认真填写的每一份资料，都在默默为他的商业帝国添砖加瓦。
公司负责人露露更是把中戏北影的漂亮姑娘筛了个遍，简历堆起来能当枕头用，旗下主播顺利破百。
感情生活也没落下：每周固定陪李萌老师吃顿养生晚餐，给校花黄芷陶做顿爱心料理顺便“学外语”，剩下时间基本都留给王一迪当专属男友。
至于刘静的癌症治疗和宋倩的物理课？当然一次都没耽误。时间管理这门课，苏醒早就修到了满分。
“咚咚～”
李萌的指节轻敲苏醒的课桌，眼神里带着警告。目光扫过摊开的试卷，当看到节选的《酉阳杂俎》片段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李老师放心，我会认真答题的。”苏醒抬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嘘！”李萌急忙比划禁声手势，心里直打鼓。
这段文字让这小混蛋来解读，怕是又要写出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试卷上赫然写着：
“…是夜，女至。携就榻，缓结罗裙，轻解香囊。肌理腻洁，拊不留手。烈火既燃，难期旦日。”
若是从前的苏醒，看到“就榻”、“解囊”、“肌理腻洁”这等字眼，脑海里怕是已经上演了一出旖旎大戏。
但如今的苏醒只是轻笑，出题老师这点小心思，在他眼里简直像透明的一样。
答：“携就榻”三字如行云流水，“缓结”、“轻解”更似慢镜头特写，把暧昧氛围烘托得恰到好处。这叫什么？这叫古典文学的意识流开车！
“肌理腻洁，拊不留手”这比喻绝了。不说肤如凝脂，偏说像摸玉石会打滑，既写实又风雅。古人撩妹的文案水平，吊打现在只会喊“小姐姐”的直男。
通篇看下来，作者深谙“留白艺术”。该写的关键帧一个不落，剩下的全靠读者脑补，还用优雅修辞给想象力拴上缰绳。
这境界，比现在那些只会直球开车的网文作者，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写完这段，苏醒得意地转着笔，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中国古典文学的最佳代言人。
不远处乔英子也在走神，自从宋倩采取“放养政策”，这丫头彻底撒欢，成绩像坐滑梯似的往下溜。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试卷被纷纷收走。
李萌抱着试卷快步回到办公室，准确无误地抽出苏醒的卷子，直接翻到文言文阅读，果然没让她“失望”。
“古典文学的意识流开车”…
“吊打现在只会喊‘小姐姐’的直男”…
“给想象力拴上缰绳”…
“比现在那些…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李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混小子，居然在月考试卷上写起了弹幕！
她仿佛能看见苏醒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正隔着试卷对她挑眉。
“李老师，脸色这么差？”隔壁桌的潘帅关切地探头。
“没事。”李萌咬牙切齿地把试卷塞回去，暂时不想交给旁边这位语文老师。
影视：从都挺好开始的老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