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即失业”这个词放在2001年,对绝大多数大学生来说还有些陌生,但对心气高于能力的美术生而言,已是切肤之痛。
“唉,投了这么多简历,全都石沉大海,现在找工作这么难吗?”
画室里弥漫着焦虑的叹息。
一直泡在这里、从未真正为生计发过愁的黄亦玫,听着同学们的抱怨,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现实的压力。
她忽然觉得,那天任性拒绝那个老渣男的“美术组”邀请,或许…是有点可惜了。
“玫瑰,你不找工作,真打算考研?”
“我不想考!”黄亦玫撅起嘴,“但我妈非逼我考,说不考就不给生活费。”
“完了,等九月份新生一来,我们连宿舍都没得住了,到时候怎么办啊?”
“小王,你手上那份传单给我看看。”黄亦玫被上面“青莛文化”的logo吸引。
“你说这个啊?他们现在正跟《手机》剧组合作,专门负责美术部分,听说机会不错。”
黄亦玫眼睛一亮,当即决定明天就去青莛文化应聘。
不过首先,得给哥哥打电话要点钱,买两身像样的职业装和一部手机。
结果电话那头,大哥说话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显然母亲吴女士就在旁边监听着。
这通电话没要到钱,却意外地把父亲黄剑如“招”了过来。
黄教授不仅给她带了一大包爱吃的点心,还悄悄塞了两千块私房钱。
“爸,您这么浪漫一个人,当年是怎么跟我妈好的呀?”黄亦玫一边数着钱,一边笑嘻嘻地问。
黄剑如推了推眼镜,文绉绉地引用:“布霍特说了,爱情的萌芽,就是智慧的结束。”
“嘻嘻,那这么多年,您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
“培根说了,爱情和智慧不可兼得。”
“那用您自己的话说呢?”黄亦玫不依不饶。
黄剑如看着古灵精怪的女儿,无奈又宠溺地笑道:“你妈就那样。”
“哪样啊?”黄亦玫笑得前仰后合。
黄剑如只是笑而不答,频频摇头,眼底满是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温和与包容。
“爸,您看我这画怎么样?”黄亦玫指着画板上色彩大胆的抽象画。
“豪迈。”黄剑如评价道。
“我问你画得好不好!”
“你要让我评价国画,我还能说上两句。你这抽象艺术,爸爸不懂啊。”黄剑如语气诚恳,“不懂,就不能瞎说。”
黄亦玫心里一暖,挽住父亲的胳膊。
“从我记事起,您就没说过我一句不好。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您都不会批评我?”
黄剑如慈爱地看着女儿,语气温和但自有分量。
“你要是干了违法乱纪的事,不用我批评,法律会制裁你。你要是干了违背道德的事,舆论和良心就会来谴责你。”
他说这话时,全然未曾想过,这句充满信任的话语,在不久的将来,会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照进现实。
“还有些事,没有绝对的对错,也没有统一的标准,比如说感情。”
黄剑如扫过那幅抽象画,意味深长地说:“感情就像你这幅画,虽然我不懂,但我尊重你的表达。”
“还是爸最懂我!”
黄亦玫心满意足地靠在父亲肩头,像一只被充分纵容的猫咪,享受着这份毫无保留的宠爱。
………
简历上“清华大学照澜院”的地址,如同一张无声的名片,让黄亦玫在首轮面试中轻松脱颖而出。
当天下午,苏更生将电话打到黄家,通知她参加第二轮面试。
一旁的吴月江听闻此事,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与女儿立下赌约:若二轮面试失败,就必须乖乖听从安排,努力考研。
翌日,黄亦玫精心打扮,身着粉色玫瑰印花内搭,外罩质感精良的淡粉色小外套,下配剪裁得体的黑色包臀裙,既不失青春俏皮,又平添几分职场丽人的干练。
当她出现在公司时,虽说这是搞艺术的地方,同事们不像建筑院那么夸张,仍然忍不住纷纷侧目,这是一种对极致美景本能的欣赏。
苏更生一副清冷模样,领着黄亦玫熟悉公司环境,并带她去见总经理姜雪琼。
如果说黄亦玫是阳光下恣意绽放、色彩浓烈到灼灼逼人的红玫瑰;
那么苏更生就是月下静默生长、疏影横斜间暗香浮动的白梅;
气质迥异,各有风华。
“你为什么要应聘总经理助理这个职位?”苏更生例行公事般询问。
“我其实没有工作经验,也不太清楚每个职位具体做什么。但我想,总经理一定是公司里最权威、最厉害的人,跟着他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黄亦玫回答得坦诚,眼神明亮而自信,尚不知总经理是位女性。
“所以,待会儿面试,我需要注意什么呢?”
苏更生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清冷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无奈。
“你见过小偷问警察,应该怎样避开摄像头的吗?”
这比喻犀利又突兀,换作旁人恐怕尴尬不已。
黄亦玫非但不恼,反而顺势拉住苏更生的手臂,轻轻晃了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我是真的很想进青莛,你就帮帮我,好不好嘛?”
“我为什么要帮你?”苏更生试图维持冷淡。
“因为你昨天已经帮了我一次呀!”黄亦玫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说“我懂你”。
面对这样一张绝世容颜与娇憨姿态的脸,以及那直白又让人无法拒绝的逻辑,外冷内热的苏更生,终究还是没能抵挡。
可是黄亦玫万万没想到,端坐在宽大皮椅后的人,竟是那个机车老渣男!
她惊愕地看向苏更生,捕捉到对方嘴角一丝几不可察的抽动,随即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外套脱了。”苏醒抬眸,语气带着熟稔的调侃。
“信你个鬼,少忽悠人!”
黄亦玫又羞又恼,强作镇定地走到沙发边坐下,用手中的简历遮住大腿。
她慌了,担心面试失败,被迫回去考研。
不多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姜雪琼面带微笑,一手拎着手包,一手端着香气袅袅的咖啡,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她身着飘逸的黑色长纱裙,外罩墨绿色宽松旗袍马褂,无需任何刻意姿态,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视觉焦点。
这是一种完全成熟的风韵,像一枚熟透的水蜜桃,饱满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溢出甘甜的汁水,周身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姜总!”黄亦玫略显局促地站起身,从对方身上,她感受到一种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外放的、带着些许攻击性的美感。
“是个美人呀,坐!”姜雪琼的目光在黄亦玫身上停留一瞬,语气轻快。
她仿佛没看见自己被占据的位置,优雅地坐在沙发的另一侧。
苏醒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有挑战意味的笑意。
姜雪琼的美是毋庸置疑的,但更难得的是那份气定神闲。
她不像那些急于献祭自己、眼神里写满饥饿与惶恐的年轻女孩;
倒像个优雅老练的猎手,静静地展示着自己华丽的羽毛,从容等待着有眼力且出得起价的买家。
她的风情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如同陈年佳酿,底蕴深厚,绝非工业勾兑的廉价香水。
这种女人,是麻烦,也是极品。若能驾驭,便是男人身份与地位的终极象征。
至于驾驭不了这个问题,老登压根没有想过。
姜雪琼只与黄亦玫简单交流了几句,并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答复,便温和地打发她离开了。
办公室门关上后,她端起咖啡,轻抿一口,眼波流转间看向苏醒。
“关总,您这趟…是冲着她来的吧?”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这姑娘虽美,却过于天真娇憨,远不及你这一双会说话的眼。你的美,超越了皮囊,有了灵魂。”
苏醒起身,走到她身旁,极其自然地端起放在茶几上的咖啡,就着她留下的唇印喝了一口。
姜雪琼轻笑,那笑声带着一丝自嘲与洞明。
“白纸才好创作,不像我,美则美矣,欲望太多,算计太多,您一眼就能望到底。像一只精心雕琢的玉瓶,里面装的,却是最寻常不过的自来水。”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苏醒忽然抓住她一只滑嫩的手,放在掌心细细端详,“否则,我会怀疑我自己的审美能力。”
他摩挲着细腻手背,目光深沉,像在鉴赏一件稀世珍宝,也像是霸道地宣告所有权。
“我是跑不掉的!”
姜雪琼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语气慵懒而笃定,仿佛那手不是自己的。
“但您要是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这儿,外面那个小美人,可真就要走了唷!”
“真郁闷,我心里在想什么,你全都知道。”
苏醒松手,故作懊恼地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一丝被看穿后的悻悻然。
“走了!”
“失礼了!”姜雪琼优雅地收回小手,笑容无懈可击,“改天我请您吃饭。”
她端起那杯咖啡,小口抿着。并不介意苏醒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但她绝不会是一个被动的、等待被挑选的物件。
她要做的,是一个能主动撩拨对方心弦的情人,令人敬畏的对手,或者彼此成就的盟友。
苏醒走出青莛文化,果然看见黄亦玫站在门口的树荫下。
见他出来,那星眸里有求助,有不甘,有期待,是不加掩饰的坦诚。
“说吧,什么条件能让我留下?”
苏醒挑眉,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一圈,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兜里还有多少钱?”
“呃…”黄亦玫惊愕了一瞬,这老渣男为什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你想干嘛?”
“这回想让你请我吃个早午餐(brunch),回报是面试通过。”苏醒说得理所当然。
“费用只有二百,剩下六百我要留着买手机。”黄亦玫神态自然,丝毫没有窘迫,毕竟没钱和穷,是两码事。
苏醒忍不住低笑出声,带着点捉弄的意味。
“既然你这么可怜,那就改成吃麻辣烫吧。”
黄亦玫虽然不明白“麻辣烫”在这里有什么特殊含义,但她能清晰地察觉到,老渣男的那份不怀好意。
这种被冒犯又带着点刺激的感觉,奇异地并不让她讨厌,反而忍不住嘴角上扬。
“麻辣烫就麻辣烫,说话算话?”
影视:从都挺好开始的老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