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亦玫抱着文件夹，怀着几分忐忑，快步走进办公室。
她微微弯腰，偏过头小心翼翼地问：“姜总，您找我？”
姜雪琼一手捂着额头，声音有些发虚：“去医院帮我挂个急诊。”
“您哪里不舒服？”黄亦玫立刻凑近两步，语气关切。
姜雪琼猛地抬起头，探过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我血糖都快低到临界值了，我的早饭呢？”
黄亦玫恍然大悟，立刻放下文件夹，转身就往外跑。
她心思活络，牢牢记得刚才姜总对黄色的忌讳，精心挑选了几样卖相好、且绝无黄色食材的早点，飞快跑了回来。
看着姜雪琼吃到热乎乎的早餐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脸上终于绽放出融化冰雪般的笑容，黄亦玫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黄亦玫！”姜雪琼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你准备一下，带两个美术策展部的同事，今天就去《手机》剧组报道。”
“姜总…”黄亦玫心里一紧，下意识拒绝，“能不能…换个人去？”
她可不愿意主动把自己送到那个老渣男的嘴边，一部电影拍摄周期漫长，想想都觉得是羊入虎口。
“嗯？”姜雪琼抬起眼帘看她，眼里带着玩味的笑意，“你在跟我讲条件？”
“是。”黄亦玫心一横，索性破釜沉舟，“我可以想办法混进风采国际，替您把这个心头大患解决了，排忧解难。”
姜雪琼闻言，重新打量了她一番，陷入沉思，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剩下的早餐。
虽然眼前这个姑娘绯闻缠身，是个不小的风险，但倘若她真能从死对头那里虎口夺食，抢到资源…
那么今年的中法文化交流季、名家展和未来大师展，可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风险与收益并存。
“你很有胆量！”姜雪琼放下筷子，语气严肃起来，“但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做决定是要付出代价的。能明白吗？”
“我明白。”黄亦玫迎上她的目光，斩钉截铁，“保证完成任务。如果做不到，不用您说，我自己主动离职。”
“好！”姜雪琼终于点头，“你去吧，让韩樱另外带四个人去剧组报到。”
“好的，姜总。”黄亦玫察觉到这其中人力的倾斜，给自己的是冒险任务，而相对稳妥的剧组则交给了别人。
但她没再多说什么，利落地应下。
退出办公室，在与韩樱交接工作时，她再次敏锐地捕捉到同事们那些怪异、复杂的眼神，夹杂着打量、疏远，甚至一丝……忌惮？
黄亦玫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想不通的事情，她习惯去找那个最冷静清醒之人。
她拿着一条新买的丝巾，走到苏更生工位前。
“你干什么？”苏更生一看她过来，立刻竖起屏障，语气冷淡，“进公司第一天我就警告过你，不要站队，我的队也不行。”
“不是站队！”黄亦玫晃了晃手中的丝巾，“是礼尚往来，还你的。”
“不用，谢谢。”苏更生拒绝得干脆。
黄亦玫不理她的拒绝，直接上手，坚持将丝巾绕在苏更生纤细的脖颈上，系了个不太美观的死结。
“我现在还买不起太贵的，等我以后升职加薪了，再买条好的给你！”
苏更生本能地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近在咫尺、写满固执和真诚的俏脸，嗅到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竟一时兴不起推开的力气。
“对了！”黄亦玫系好丝巾，顺势压低声音问道：“同事们为什么都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看我？”
“你…真的不知道？”苏更生微微蹙眉。
“我不知道呀！”黄亦玫一脸茫然。
苏更生看着她清澈中带着困惑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然后移动鼠标，点开了电脑浏览器。
“你过来，自己看看这个吧。”
屏幕上，赫然是一个在各大论坛疯传的热帖标题……
黄亦玫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指尖瞬间冰凉。
她俯下身，几乎是屏住呼吸，快速浏览着屏幕上那些刺目的文字。
帖子用极其煽动、猎奇的笔法，将她描绘成一个工于心计、凭借美色游走于男人之间的“学术妲己”。
详细“爆料”了她如何知三当三，介入周士辉与关芝芝长达七年的感情，导致婚礼现场血流成河。
周士辉为情所困、事业尽毁甚至险些轻生。而她自己，却凭借“不可说的雄厚后台”安然入职青莛文化，继续在新的领域兴风作浪。
下面配有几张偷拍照，角度刁钻得令人心惊。
有一张是她某次和周士辉在咖啡馆，他帮她试戴一条手链时被拍下的，截取得只剩两人交叠的手腕，显得暧昧不清。
更让她脊背发凉的是，她和那个老渣男在招聘现场接吻、以及她穿着某些低胸装的照片，竟然也被拍得清清楚楚，散布在网上。
最离谱的是，还有莫须有的、朦朦胧胧的捆绑照。
评论区更是污秽不堪的沼泽，“清华毒玫瑰”、“高端捞女”、“惯三”、“不知被多少人玩过”之类的恶毒辱骂和肮脏揣测层出不穷，点赞数还很高。
黄亦玫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今天姜雪琼看她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权衡的审视，为什么同事们对她避之不及。
那不仅仅是疏远，更是对“麻烦”和“污名”的本能排斥与恐惧。
“我…我没有！”
黄亦玫猛地抬起头，看向苏更生，声音里带着被冤枉的巨大颤抖和委屈，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们怎么能这样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苏更生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泛滥的同情，也没有轻易的怀疑，只有一种洞悉世事规则的清明与冷静。
“真相是什么，有时候并不重要。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想相信的故事，尤其是当这个故事足够香艳、足够符合他们对红颜祸水的想象的时候。”
她关掉那令人窒息的网页，语气依旧平稳：
“现在你明白，姜总为什么最终同意让你去碰风采国际那块硬骨头了吗？你身上自带的‘话题性’和‘争议性’，对于完成那种非常规的、需要搅浑水的任务，或许是一把双刃剑。”
“用好了，能出其不意，搅动风云；用不好，或者事情败露，也方便把所有的‘锅’顺势甩给对手，说是他们恶意造谣中伤我们的员工。”
黄亦玫怔在原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沿着脊椎急速攀升，瞬间席卷了全身。
原来……姜雪琼的同意，并非完全相信她的能力或胆识，更多是看中了她此刻充满争议的“利用价值”。
一个声名狼藉、自带流量的美女，去对手公司“抢食”，无论成败，都能吸引足够多的舆论关注和火力。
成功了，青莛得利；失败了，牺牲和骂名也只是她黄亦玫个人承担，甚至还能反咬对手一口。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每一步都是精密的算计，充斥着冰冷的交换。
刚才她在办公室里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气，在此刻赤果果的现实算计面前，显得如此天真，甚至有些可笑。
然而，就在这彻骨的寒意中，她骨子里那份被娇惯、也被保护得很好的倔强与骄傲，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退缩？认输？哭着回家找爸爸妈妈？那不是她黄亦玫的风格！
越是有人想把她往泥里踩，想让她凋零，她越要逆着风、迎着唾沫星子，开出最扎眼、最绚烂的花来给所有人看！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到肋骨都有些发疼，然后猛地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脊背，眼中的迷茫和委屈如同被烈火烧尽，被一种近乎凶狠的坚定光芒取代。
“我懂了。”黄亦玫看着苏更生，声音恢复了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冷冽，“谢谢你，苏姐。”
苏更生看着眼前这朵仿佛在几分钟内迅速完成蜕变的玫瑰，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脖子上那条质地普通、系得有些歪扭的死结丝巾。
冰冷的指尖触及到那丝由对方体温焐热的柔软，她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终究什么也没再说。
黄亦玫没有回自己的工位，而是径直走向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她需要一个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空间，整理一下濒临崩溃的情绪，以及……或许已经被眼泪晕花的妆容。
站在明亮又残酷的镜前，她看着镜中那个眉眼依旧精致、带着一丝狼狈和苍白的自己。
她拧开冰冷的水龙头，双手掬起凉水用力拍打脸颊，直到皮肤泛起麻木的刺痛，混沌的大脑才逐渐清醒。
然后，她拿出化妆包，取出口红。那是一支非常正的复古红，鲜艳，夺目，带着明显的攻击性和存在感。
她仔细地、一丝不苟地勾勒着自己饱满的唇形，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涂好口红，她对着镜子里那个眼神逐渐变得锐利的女孩，缓缓地、极其坚定地扯出一个笑容，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丝挑衅的意味。
“好啊，你们不是说我靠脸上位，是祸水吗？不是说我是捞女，是狐狸精吗？”
“那我就用你们最诟病的这张脸，当作我最锋利的武器，去把你们固若金汤的战场，搅个天翻地覆！”
黄亦玫拿出手机，没有任何犹豫，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娇媚，裹挟着不容错辨的锋芒，对着话筒，也对着镜中的自己说道：
“喂～老渣男，我被人欺负了，你管不管？”
镜子里，那个刚刚还被流言蜚语击打得摇摇欲坠的女孩，眼神已然变得锐利而明亮。
像淬了火的玫瑰，美丽，且带着能扎伤人的、锋利的刺。
影视：从都挺好开始的老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