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小说 > 明末,从西北再造天下 > 第574章,土著是建立不了工业社会与李文兵的政治宣言
  京城,李文兵府邸书房。

  夜已深沉,书房内却灯火通明。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标记全球的主要国家。

  书架上除了少数典籍,更多是各种产业报告、统计数据,空气中弥漫着新沏的茶香与淡淡的书香气味。

  李文兵亲自为李岩和顾炎武斟上热茶,三人品尝一番。

  李文兵开门见山道:“林泉,宁人,我民朝立国三十余载,产业勃兴,国力日增,此乃有目共睹。然则,”

  但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道:“繁华之下,隐忧亦显。产业之利,多汇聚于商贾富户之手。开国不过三十余年,家财百万者已比比皆是,千万巨富亦非凤毛麟角。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象虽未至,然贫富之悬殊,城乡之差距,已不容小觑。长此以往,非社稷之福,更背离我大同社‘天下为公’之初衷。”

  他目光锐利的看向李岩道:“我欲于全国范围内,推广你在金陵实践多年的‘官营主导’模式。以朝廷之力,调控经济命脉,抑制豪强兼并,使发展之利,能更公平惠及寻常工匠与农户。”

  李岩闻言,并未立即附和,而是与顾炎武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他放下茶杯苦笑道:“执政欲调节贫富,此志学生深表赞同。然而,正因在金陵摸索十年,学生才深知此路之艰难,‘金陵模式’绝非万能灵药,其弊病与局限,亦不容忽视。”

  顾君武接过话头道:“金陵十年,我们犹如摸着石头过河。其利在于,确能遏制私人资本无序扩张,保障基础民生与战略行业稳定,使工匠收入有了底线保障。但其弊,亦随之而来。”

  他条分缕析道:“其一,便是效率之困。部分官营作坊,人浮于事,惰性滋生。能干者与怠工者收入相差无几,久而久之,能者积极性受挫,劣币驱逐良币。

  其二,管理成本高昂。衙门管理作坊,非其所长,层级冗杂,反应迟缓,远不如民间商号灵活应变。

  其三,亦是林泉兄与我最忧心者——权力寻租。作坊主事者若心术不正,极易将官营资产视为私产,欺上瞒下,滋生新型腐败,其危害恐更甚于商贾盘剥。”

  李岩补充道:“时至今日,金陵巡抚衙门直接掌控的大型作坊已逾万家,关联中小工坊更是不计其数。我们深感管理能力已近极限,再难有效覆盖。因此,近年来我们已在主动做‘减法’。”

  “对于那些技术门槛低、市场竞争充分、与民生息息相关的行业,如砖瓦、面粉、纺织、成衣等,我们已逐步将官营股份退出,或直接转让给工匠集体,或引入民间资本,令其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巡抚衙门只负责制定规则、监督质量、收取税赋。

  巡抚衙门集中有限的人力与财力,专注于钢铁、大型机械、造船、精密仪器、化工、铁路机车等投资巨大、技术密集、关乎国计民生的核心产业。不得已‘抓大放小’。”

  李文兵静静聆听着两位封疆大吏对官营的发言笑道:“世间岂有十全十美之事,我等能做的,不过是趋利避害,‘抓大放小’这不就是你们找到的解决方法。

  “民朝疆域万里,作坊何止千万?我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能全部收归官营。我的构想正是要‘抓住龙头,掌控关键’!对于那些关系国家命脉、容易形成垄断、影响广泛民生的核心产业,必须强化朝廷的引导与控制力。

  对于那些次要的、竞争性的领域,则可放手于市场,但需以严法规范之。我们要做的,是逐步提升官营经济在关键领域的比重和影响力,优化其管理模式,而非盲目追求数量。”

  李文兵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地图前,手指划过上面标注的一个个工业中心,语气不容置疑:“此事关乎民朝未来数十年的国运与民生,势在必行。

  林泉,你于经济实务最有经验,在金陵的探索也最有成效。我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卸任南直隶巡抚后,留在京城,出任总理大臣,全面主持官营扩大的政务。

  显然扩大官营比例已经在李文兵心中酝酿多时。即便深知前路艰难,他还是要迎难而上的推行。

  大同历三十二年(1654年)十月十七日,京城,墨子学院。

  深秋的学院内,银杏金黄的叶落,为这座致力于探索未知的学府平添了几分静谧与庄严。

  在徐孚远的引路下,高登与金圣叹穿过布满爬墙虎的红砖拱廊,来到了位于学院深处的一间大型实验室外。

  透过明亮的玻璃窗,他们看到了熟悉而又令人动容的一幕:徐晨身着与学员无异的工装,衣袖挽起,正手持图纸,在一台结构复杂的机器旁,与一群年轻学员热烈地讨论着,不时亲自上手调整部件,或是向学员讲解原理。

  金圣叹驻足窗外,神情恍惚,仿佛穿越了数十年的时光,低声感叹:“社长当真是初心不改,令人敬佩。”

  几十年前,第一次在中原旱灾现场见到徐晨时,他也是这般,手持铁锹,满身尘土,带领着流民与农户奋力修渠抗旱。

  而今场景从黄土地换成了精密的实验室,工具从铁锹变成了扳手与图纸,对象从水利工程变成了电力机械,但那份躬耕不辍、身体力行的精神内核,却丝毫未变。

  实验室内的徐晨并未察觉窗外的访客。在他的指挥下,学员们完成了最后的调试。

  “蔡成功,插上电源!”徐晨下令。

  “是,社长!”一名年轻学员利落地合上电闸。

  徐晨随即启动了机器控制面板上的开关。瞬间,电机发出低沉的嗡鸣,通过精密的齿轮和连杆传递动力,各个部件开始按照预设的程序协调运作——送料、夹紧、绕制、切断……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

  短短十秒钟后,“咔哒”一声轻响,一个闪着金属光泽、形状规整的弹簧从出料口脱落,掉进收集盒中。机器并未停止,十秒后,又一个完全相同的弹簧被制造出来。

  徐晨拾起第一个弹簧,递给身旁的学员:“先去热处理,而后测试一下疲劳强度和规格尺寸。”

  片刻后,学员带着兴奋的声音回报:“社长,各项参数完全合格!我们研发的电动自动卷簧机,成功了!”

  实验室里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创造与突破的喜悦。

  这时,徐晨才注意到窗外的身影,他笑着对负责的学员蔡成功嘱咐道:“这里交给你了,先让它连续运转半天,记录所有数据。

  若没有大的问题,就将图纸和技术参数整理好,移交到京城机床厂,让他们尽快安排量产。电力普及了,我们的生产工具也要跟上这场变革。”

  随着电网在京城主要工业区的铺开,徐晨近期的精力除了电动车,很大一部分放在了研发电力驱动的各类工作母机和新式纺织机械上,要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成果快速转化为现实生产力。

  徐晨走出实验室,与高登、金圣叹二人相见笑道:“凌云,若采,你们可是稀客。算起来有三年未在京城见到你们了。”

  徐孚远在一旁解释道:“社长,他们二人这几年经历可非比寻常,他们在棉兰老岛建立了一个‘桃花国’,欲实践心中大同世界的理想。”

  “桃花国?”徐晨眼中露出极大的兴趣,“这倒要仔细听听。”

  徐孚远简略地将二人变卖家产、招募土著、试图建立财产共有、共同劳动、集体决策的理想国,以及最终因管理混乱、效率低下、财力耗尽而失败的经历说了一遍。

  金圣叹脸上带着未散的失落与深深的困惑,向徐晨拱手道:“社长,实不相瞒,此次冒昧前来,正是心中块垒难消,特来向社长请教。

  我们所构想的大同世界,难道真如镜花水月,空中楼阁,绝无实现的可能?

  还是说,并非理想有误,而是我二人才能浅薄,德不配位,才导致此番败绩?”

  徐晨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领着他们来到实验室旁一座安静的石亭坐下。亭边秋叶簌簌,远处隐约传来实验室机器的嗡鸣。

  “欧文的新和谐村!”徐晨低声自语,高登他们的实验让他想起了另一个时空类似的空想社会主义实践。

  半天后,他看向高登和金圣叹认真道:“若要分析,需知根知底。你们且将这三年的经历,事无巨细,尤其是遇到的种种困难,都说与我听听。”

  高登与金圣叹如同找到了倾诉的出口,将三年来的艰辛、挫折、以及那些土著居民令人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的行为,一一道来。

  说到激动处,随行的金雍和高民也忍不住插话补充,他们这几年的经历。

  金雍愤愤道:“那些土著,教他们种地,比教牛还难!除草敷衍了事,施肥不懂时机,除虫更是毫无概念。只要不盯着,立刻偷懒躲阴凉去了。一亩上好的水田,收成竟不足百斤!简直暴殄天物!”

  金圣叹试图为土著辩护:“耕种非其所长,他们于山林之中,狩猎确是好手。”

  高民立刻反驳:“父亲,叔父,周边山林里的猎物,头一年就被他们捕猎得差不多了,后来哪还有那么多猎物可打?”

  金雍补充道:“何止是不会种地!织布、打铁、木工、烧砖……但凡需要点技艺的活计,他们是一概不通。整个‘桃花国’,除了最初带去的工具和物资,几乎没能靠自己生产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徐晨静静地听着,脑海中逐渐勾勒出那个建立在落后生产力基础上的“理想国”图景。他渐渐明白了失败的根源所在。

  徐晨沉吟片刻道:“凌云,若采,你们可认同,‘世界首先是物质的’这一说法?即我们生存所需的一切,衣、食、住、行,皆源于实实在在的物质生产。”

  高登点头:“此乃自然之理。如同荀子所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地运行有其规律,不因人的意志而改变。”

  金圣叹也表示认可。

  徐晨继续道:“那么,我们构建何种社会,施行何种制度,也必不能脱离这个物质基础。

  你们最初的设想,或许在方向上就埋下了隐患。你们认为民朝内部出现的贫富分化、奸猾懈怠等现象,根源在于‘人心不古’,在于‘私心’过重。于是,你们想寻找一批‘心地纯净’、‘大公无私’之人,认为依靠这样的人,就能绕过这些弊端,直接建成理想世界。”

  他话锋一转:“但你们找错了对象。棉兰老岛的土著之所以过着近似‘公有’的生活,并非因为他们道德高尚,而是因为他们极其低下的生产力——狩猎和初步采集——决定了他们必须依靠集体协作才能生存。那种‘公有’是生存压力下的无奈选择,而非道德自觉的产物。”

  徐晨指着实验室的方向,又指向学院各处:“而你们想要建立的‘桃花国’,其隐含的目标,是希望能够达到甚至超越民朝当下的物质生活水平。

  但这需要高度发展的农业、手工业乃至初步的工业。你们招募的土著,却连最基础的精耕细作都不会,更遑论其他。这就好比……”他斟酌了一下比喻,“想要建造一座参天大厦,却只在松软的沙地上打下了地基,甚至这地基还是由不懂得如何夯土的人来打的。

  物质生产能力极度匮乏,连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难以稳定满足,在此之上构建的任何美好制度,都如同沙上之塔,倾覆是必然的。”

  他内心补充了一句调侃:这毕竟不是策略游戏,可以一键从“原始时代”升级到“工业时代”,你带一群连地都不会种的原始人,怎么可能建立了一个桃花国,后世的那些工业国家为了培养一些产业工人,付出了何等的代价,本来这游戏的难度就大,你们还调成了地狱的模式,不失败就奇怪了。

  金圣叹与高登闻言,如醍醐灌顶,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金圣叹指着实验室里那些忙碌的学员,带着一丝悔意问道:“社长,若我们当初招募的是墨子学院这般懂得百工之技的学子,这‘桃花国’是否就有成功的希望?”

  徐晨坦诚地回答:“成功的定义很复杂,但若以维持一个稳定、且能逐步提升物质水平的共同体而言,可能性自然会大很多。

  他们懂得如何高效耕种,如何建造坚固的房屋,如何制造和维护工具,甚至能逐步改进技术。带着他们,你们的‘桃花国’至少能快速将生产力提升到民朝普通村镇的水平,具备了支撑更复杂社会结构的物质基础。但这其中,依然会面临管理、分配、激励等诸多挑战,绝非易事。”

  高登长叹一声,笑容苦涩:“三年心血,原来竟是做了一场不合时宜的大梦。”

  徐晨看着两位老友失落的样子,鼓励道:“凌云,若采,话不能这么说。

  探索真理的道路上,证明‘此路不通’本身,就是极具价值的贡献。你们这场实践,虽然失败了,但它用鲜活的事实告诉后来者,脱离生产力发展阶段空谈理想社会的构建,是何其艰难,甚至是不可能的。这为后世积累了极其宝贵,甚至是血泪换来的经验教训。”

  他提议道:“我认为,你们应当将这三年间的所有观察、思考、尝试、挫折,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记录下来。

  不必讳言失败,而是要客观分析其根源。著成一书,这并非记录失败,而是为所有心怀大同理想之人,留下了一面可资借鉴的‘镜子’。

  让后人知道,在追寻大同的道路上,你们曾如此勇敢地实践过,思考过。这便是你们此行最大的意义与财富。”

  金圣叹与高登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与重新燃起的火光。

  失败带来的阴霾渐渐散去,一种将痛苦经验转化为公共财富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他们向着徐晨,深深一揖。

  “多谢社长指点迷津!著书立说,以警后人,我等义不容辞!”

  大同历三十二年(1654年)十月二十七日,京城。

  大同社高层汇聚京城,执政堂成员,共同推举李文兵为民朝的新元首,而后李文兵又提议,蒋乡泉为总理大臣,郭铭为副总理大臣主要负责农田水利事务,李岩为副总理大臣,主要负责扩大官营作坊。

  同时这次会议之后,大同社的高大壮,贺六,柳箭,赵叔,张大等高层因为年纪大了,正式致仕。

  大同历三十二年(公元1654年)11月12日,京城,公民议会大厅。

  这一天,公民议会迎来了更新换代的时刻。首先完成任期的刘永,依照民朝法令,正式卸任元首之职。

  经过公民议会表决,李文兵全票当选为新任元首,元首李文兵提案,蒋乡泉当选为新任总理大臣,郭铭,李岩为新的副总理大臣。得到公民议会通过,民朝高层完成了新的更新换代。

  在公民议会上,李文兵对自己的执政理念发表讲话。

  主要有三,一扩大官营作坊的规模,巩固民朝发展的根基。

  二全力推广居者有其屋工程,成立营造部,推举李自成为营造尚书。建立全新的市坊,以低廉的价格把这些房屋贩卖给进入城市当中的工匠,扩大城市化。

  三健全民生保障,民朝六旬老人每月可以领取一石粮食,争取5年内,把人均消费粮食300公斤增加到400公斤,10年内增加到500公斤。

  人均肉类消费从现在的每年10kg,5年后增长到人均20kg,10年后增长到30kg。

  李文兵的政治宣言轰动了整个民朝。 明末,从西北再造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