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小说 > 贞观悍师:从教太子逆袭开始 > 第195章 但尚未形成完整、明确的制度。
  李逸尘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李承乾的心上。

  “一旦纥干承基被卷入此案,落入刑部或大理寺之手……”

  李逸尘微微停顿,目光直视李承乾。

  “以他的为人,为求活命,必然会将其所知一切,作为筹码,换取活命。”

  他没有明说“所知一切”具体指什么。

  但李承乾已经听得明明白白。

  他之前光顾着为李佑的事情感慨,却险些忘了自己身边还埋着这样一颗钉子!

  “先生是说……纥干承基会出卖孤?”

  李承乾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寒意。

  随即带着一丝轻蔑的冷哼。

  “哼!学生不怕!就算他纥干承基说了什么,学生不承认便是!”

  “一个江湖草莽的攀诬之词,难道还能撼动孤这储君之位?父皇圣明,岂会信他而不信孤?”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霸气十足,仿佛纥干承基的生死和言辞,在他眼中不过蝼蚁尘埃。

  他如今声望日隆,参与国政,处置西州、债券等事务井井有条。

  确实让他有了这般说话的底气。

  他笃信,以自己现在的份量,这点捕风捉影的牵连,根本伤不到他的根本。

  李逸尘看着李承乾这副姿态,心中并无波澜,甚至有些乐见其成。

  太子需要这种自信,尤其是在面对潜在危机时。

  他缓缓点头,语气平和。

  “嗯,殿下如此处置,是对的。临危不乱,是为君者应有之气度。”

  “臣也相信,以殿下如今在陛下心中之地位,在朝野间之威望,此等微末小事,确实算不得什么风波。”

  “殿下不必过于忧心齐王之事。”

  “依臣看来,齐王李佑此次举事,仓促而无根基,其麾下多乌合之众,地方官吏及驻军未必真心附逆。”

  “陛下已遣兵符,快马传檄邻近州县。若臣所料不差,旬日之内,叛乱必被扑灭。”

  李承乾微微颔首,他对这个弟弟的胡闹能力心知肚明。

  并不认为能掀起多大风浪。

  “先生所言,学生亦觉在理。只是……”

  李承乾没有说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父皇此刻一定想杀了李佑的心都有了。

  “对于齐王李佑,殿下打算如何向陛下进言?”李逸尘问道。

  李承乾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李佑……毕竟是行谋反大逆。父皇……父皇平生最痛恨者,莫过于此。”

  “玄武门……那是父皇心中永远的刺。任何触及此事的行为,都会引动父皇雷霆之怒。”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但他终究是学生的兄弟。若能保全其性命,学生……会尽力向父皇求情。”

  ”削其封爵,废为庶人,圈禁宗正寺,令其了此残生便罢。想来,父皇虽怒,或也不至于非要骨肉相残,赶尽杀绝。”

  李逸尘听着,心中微微颔首。

  此时的李承乾,尚未被逼到绝境,心中仍存有一份对兄弟情谊的顾念。

  也反映了贞观初期,尽管有玄武门之变的阴影,但皇室内部大规模的清洗尚未成为常态。

  与后世五代十国那般毫无底线的血腥屠戮相比,确实还保留着一定的底线。

  终究是未经历那礼乐彻底崩坏、人性底线全然突破的乱世……

  “殿下仁厚。”李逸尘先肯定了一句。

  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

  “然则,殿下可曾深思,齐王李佑,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其根源究竟何在?”

  李承乾皱起眉头,思索着已知的信息。

  “李佑此人,性情粗暴,不修德业,其舅父阴弘智又常怀怨望,在其身边多有怂恿。”

  “加之父皇为其选派的长史权万纪,性情耿直,约束过严,屡次上奏其过失,引得李佑积怨日深。”

  “一来二去,身边小人蛊惑,自身又无明智,恐惧与怨恨交织,便铤而走险……大抵,便是如此吧?”

  李逸尘静静听完,未置可否,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所言,皆是表象,是导火索,而非根源。个人品性、近臣怂恿、君臣失和,这些固然是诱因,但绝非根本。”

  “历朝历代,宗室亲王谋逆之事屡见不鲜,岂能尽归咎于个人品性?臣以为,其根源,在于制度!”

  “制度?”李承乾一怔,这个角度让他有些意外。

  “正是,制度。”李逸尘肯定道,开始引经据典,进行深刻的历史剖析。

  “我大唐之前,历代于分封宗室一事上,教训不可谓不深。”

  “西汉初年,高祖刘邦大封同姓王,旨在屏藩皇室。”

  “然不过数十年,诸王坐拥广土众民,自置官吏,掌握财赋兵甲,尾大不掉,终酿成景帝时‘七国之乱’。”

  “若非晁错建言削藩、周亚夫力战平叛,汉室几危。此乃分封过重,赋予藩王实权之弊。”

  李承乾点了点,这些都是他知道的。

  “及至东汉,光武帝刘秀汲取教训,虽仍封王,然‘惟得衣食租税,不与政事’,藩王权力大减,故整个东汉,宗室为乱者鲜少。此可谓前车之鉴。”

  李承乾若有所思。

  “东汉之制,确实少了宗室之患。”

  “然则,”李逸尘话锋再转。

  “魏晋以降,尤其西晋,司马氏以为曹魏孤立而亡,复又大封宗室,并赋予兵权,出镇要地。结果如何?”

  “‘八王之乱’骤起,宗室自相残杀,国力耗尽,最终引致‘五胡乱华’,神州陆沉,此乃惨痛至极之教训!”

  “其根源,亦是制度赋予藩王过大的军政实权。”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李承乾。

  “反观前隋,文帝杨坚代周而立,对宗室防范极严,诸王虽有名号,却近乎圈养于京师,无实权亦无地盘。”

  “故隋一代,无宗室之乱,然或也因宗室无力,在杨广失德天下皆反时,竟无一支宗室力量能有效匡扶社稷。”

  “先生说的在理,分封权重则易生乱,不分封或过度削弱则皇室孤危……这其间分寸,着实难以把握。”

  “殿下明见,正是此理。”

  李逸尘微微颔首。

  “再看本朝。陛下英明,于分封一事,实则已汲取前朝教训。”

  “诸王虽有封国,然多为名义,长史、司马等王府主要官员皆由朝廷任命,掌实务,亲王本人往往留居京师,或即便就藩,亦受严格监督,兵权、财权、地方行政权均受限。比起汉初、西晋,权力已大幅削减。”

  “然则,”他语气一转,指向核心问题。

  “制度虽定,其执行与细节仍有弊端。”

  李承乾之前从未从这个角度深入思考过宗室问题。

  在他的认知里,兄弟不睦、父子猜忌,更多是源于个人品性与私欲。

  “先生的意思是,”李承乾缓缓开口,试图理清思路。

  “即便没有阴弘智的怂恿,没有权万纪的严苛,李佑……或者别的宗室亲王,也可能因为制度本身的问题,而走上类似的绝路?”

  “殿下,”李逸尘的声音平稳而清晰。

  “个人品性或许决定了一时一地的行为,但制度塑造了行为发生的可能与环境。”

  “我朝立国已有二十多载,陛下对宗室的政策,并非一成不变,其间历经数次调整。殿下可曾细究过其中脉络?”

  李承乾微微皱眉,努力回忆。

  “学生记得,父皇登基之初,曾对武德年间滥封的宗室进行过一番整顿。”

  “如永康王……不,后来的淮安郡王李神通,便被降了爵位,食邑大减。”

  “不错。贞观初年,陛下下诏,‘凡无军功政绩者,一律降爵;有功者待遇不变’。”

  “此举意在厘清高祖时期因功或因亲滥封造成的宗室冗滥,减轻国库负担,亦是对宗室的一种警示——爵禄非凭空而得,需有实绩支撑。”

  李逸尘顿了顿,观察着太子的反应,见他听得专注。

  “但这仅是第一步,针对的是远支或无功勋者。对于近支亲王,尤其是对皇子,政策则更为复杂。”

  “父皇……似乎一直希望兄弟们能安分守己,莫生事端。”

  李承乾想起李世民平日的只言片语。

  “正是。贞观七年,陛下任命吴王李恪为齐州都督时,曾明确提出‘早有定分’之理念。”

  李逸尘引述道。

  “陛下当时言道,让诸王及早明白自身职责,断绝其对储君之位的野心,如此可避免兄弟间危亡之祸。”

  “这可以视为陛下处理近支宗室的核心思路之一。”

  李承乾心中一动。

  “早有定分”……这似乎是在保护他这个太子的地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不良于行的右腿,一丝复杂的情绪掠过心头。

  若非这足疾,若非那些流言蜚语,父皇的“定分”是否会更加坚定不移?

  李逸尘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但并不点破。

  “为实现早有定分,并让宗室发挥实际作用,而非仅仅消耗禄米,陛下推行了‘出阁制度’。”

  李承乾微微点头,他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弟弟。

  虽然年幼时常能见到父皇,但随着年岁渐长,见面的频率确实在降低,尤其是那些已经外放的亲王。

  “开府,则是允许亲王设立王府官属,如长史、司马、录事参军等。这些官员由朝廷任命,一方面辅助亲王处理府务,教导其礼仪政事,培养其参政能力。”

  “另一方面,”李逸尘语气微沉。

  “亦有监督、规劝,乃至制约亲王之责。齐王李佑与其长史权万纪的矛盾,便是这‘制约’一面的体现,只是未能处理好。”

  “最后是就藩。陛下会令成年亲王前往其封地或指定的都督府任职,如吴王李恪之于安州,魏王泰虽未就藩,但亦有遥领之地。”

  “就藩的本意,是让亲王在地方上历练,了解民情吏治,实现‘宗室拱卫王朝’的责任。”

  “同时,使其远离政治中心长安,也能‘杜绝通谋作乱’的可能。”

  李承乾点点头。

  “李佑在齐州,看似是一州之主,实则其权力受到长史、以及朝廷任命的州刺史、折冲府等多方制约。”

  “殿下明鉴。理论上确实如此。齐王能骤然发难,控制齐州部分兵力,已是其多年经营、且地方官吏或有畏缩逢迎的结果,并非制度赋予了他这等便利。”

  “这也反衬出,即便在现有制度约束下,若亲王本人心存异志,加之地方监管不力,仍有可能酿成祸乱。”

  李逸尘话锋一转。

  “然而,齐王之乱,更深层的原因,或许在于当前宗室政策仍存在诸多模糊与待完善之处。”

  李承乾身体微微前倾:“请先生详言。”

  李逸尘屈指数来。

  “其一,政策需不断调整,尚未形成稳定体系。据臣所知,贞观年间,关于宗室问题的重大廷议至少有四次。”

  李承乾回想起来,确实记得父皇与重臣们多次商议过宗室事务,只是他当时并未特别关注。

  “其二,”李逸尘继续道。

  “对于近支宗室,尤其是皇子亲王的管控,仍有不足。陛下虽行‘出阁’、‘就藩’,但出于父子之情,或政治权衡,对某些亲王难免有逾制之处。”

  “例如魏王李泰,开文学馆招揽士人,待遇规格时有超越,朝野对此非议已久。”

  “此等特殊待遇,极易引致其他皇子的效仿之心,破坏‘早有定分’的初衷。”

  提到李泰,李承乾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

  李逸尘点到即止,并不深入。

  “其三,也是最为根本的一点,”李逸尘语气凝重。

  “对于宗室成员的长远出路,缺乏一个清晰且公平的规划。目前制度主要着眼于约束亲王,防止其生事。”

  “但对于数量更为庞大的宗室远支,以及亲王们的后代,当他们的血缘与当朝皇帝逐渐疏远后,该如何安置?”

  “他们的爵位如何承袭?禄米如何发放?是否允许乃至鼓励他们通过科举、军功等途径自谋出路?这些问题,目前尚无定论。”

  李承乾皱起眉头:“先生所言,似与‘五服’有关?”

  “殿下果然敏锐。”李逸尘点头。

  “‘五服’之制,古已有之,用于界定亲属关系远近。若应用于宗室管理,便是以当朝皇帝为核心,五代血亲以内的宗室,可享受一定的爵位、禄米待遇。”

  “超出五服者,则视为远支,逐渐降低待遇,直至移出宗室属籍,成为平民,自谋生路。”

  “此制在贞观朝已有雏形,但尚未形成完整、明确的制度。”

  李承乾陷入沉思。

  他想象着数代之后,李唐皇室枝叶繁茂。 贞观悍师:从教太子逆袭开始